唐代凤阁舍人李迥秀，他的母亲出身低微，妻子有一次呵斥奴婢，母亲听后很不高兴，迥秀立刻就休掉了妻子。有人劝他说：“你妻子虽然不避嫌疑，伤害了你母亲，但她的过失还不至于如此，为什么这么急躁就要休掉她呢？”李迥秀回答说：“我娶妻子就是为了赡养母亲，现在妻子竟然让母亲不高兴，我怎么敢再留她在家里呢？”李迥秀最终还是没有听从劝告。媵婢：随嫁的婢女。

【14】后汉郭巨家贫，养老母，妻生一子三岁，母常减食与之。巨谓妻曰：“贫乏不能供给，共汝埋子。子可再有，母不可再得。”妻不敢违，巨遂掘坑二尺余，得黄金一釜。或曰：“郭巨非中道。”曰：“然以此教民，民犹厚于慈而薄于孝。”

后汉郭巨家里很穷，奉养着老母亲。妻子生下一个孩子三岁了，郭巨的母亲常常自己少吃一点东西，省下来给小孙子吃。郭巨对妻子说：“咱家贫穷不能让全家人都吃饱，你与我一起把孩子埋掉吧。孩子我们还可以再生，但母亲不可能再有。”妻子不敢违背，郭巨于是挖了一个二尺深的坑，却意外地发现里边有一釜黄金。有人议论说：“郭巨虽然是个孝子，但他的做法不仁道。”回答说：“然而，用这样极端的事例来教化民众，民风仍然是厚于子女，而薄于孝道。”

这是一个无奈的故事。主人公郭巨的家境非常贫寒，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，郭巨的母亲宁愿自己少吃，也要留些东西给小孙子吃，这是祖母对小孙子的怜爱。郭巨见到此景，心疼母亲，想要把小儿子活埋，这个想法的初衷是对母亲的孝顺，可是在今天看来却是残忍的。为什么要强调说是在今天看来呢？在古典世界里，无论中国，还是西方，孩童的生命几乎是没有价值的。如果看过《斯巴达三百勇士》这部影片，就会知道生下来身体比较羸弱或者有残疾的婴儿都被无情抛弃了。中国古代逢战乱之时，也出现过易子而食的残酷场景。因为在落后的生产力条件下，婴儿或孩童是很难有所贡献的。相反，在农业社会或游牧民族，老人对生产的经验则是非常宝贵的，所以，与现代社会相比，古代的老人其生命价值要比小孩高得多。《圣经》里面讲亚伯拉罕将自己的两个儿子献祭给上帝，郭巨是将自己的儿子献祭给对母亲的孝顺之道，在他们眼里，婴孩可能只是一件依附在自己身上的财产而已。

【15】或曰：五母①在礼，律皆同服。凡人事嫡、继、慈、养之情，乌能比于所生。或者疑于伪与。曰：是何言之悖也？在《礼》：为人后者，斩衰②三年。传曰：何以三年也？受重者必以尊服服之。

何如而可为之后？

同宗③则可为之后。如何而可以为人后？支子④可也。为所后者之祖、父母、妻、妻之父母、昆弟、昆弟之子若子。继母如母。传曰：继母何以如母？继母之配父⑤与因母⑥同。故孝子不敢殊也。慈母如母。传曰：慈母者，何也？妾之无子者、妾子之无母者，父命妾曰：“以为子。”命子曰：“女以为母。”若是，则生养之，终其身如母，死则丧之三年如母，贵父之命也。况嫡母，子之君也，其尊至矣。

梁中军田曹行参军庾沙弥嫡母刘氏寝疾⑦。沙弥晨昏侍侧，衣不解带。或应针炙，辄以身先试。及母亡，水浆不入口累日⑧。初进大麦薄饮，经十旬，方为薄粥，终丧不食盐酱。冬日不衣绵纩，夏日不解衰绖，不出庐户，昼夜号恸，邻人不忍闻。所坐荐泪沾为烂。墓在新林，忽有旅松⑨百许株枝叶郁茂，有异常松。刘好啖甘蔗，沙弥遂不复食之。汉丞相翟方进，既富贵，后母犹在，进供养甚笃。太尉胡广年八十，继母在堂，朝夕赡省，旁无几杖⑩，言不称老。汉显宗命马皇后母养肃宗，肃宗孝性纯笃，母子慈爱，始终无纤介之间。帝既专以马氏为外家，故所生贾贵人不登极位。贾氏亲宗，无受宠荣者。及太后崩，乃策书加贵人玉赤绶而已。古人有丁兰者，母早亡，不及养，乃刻木而事之。彼贤者，孝爱之心发于天性，失其亲而无所施，至于刻木，犹可事也，况嫡继慈养之存乎？圣人顺贤者之心而为之礼，岂有圣人而教人为伪者乎？

有人说：对于亲生母亲、嫡母、继母、慈母和养母，法律规定为她们服丧时都要穿同样的丧服。人们对嫡母、继母、慈母和养母的感情，都无法与生身母亲相比，所以为嫡、继、慈、养四母服丧，那都是一种伪善行为。这种观点太违背常理了！《礼记》说：作为后代子孙，服丧时应该穿斩衰服三年。《传》的解释是这样的：为什么要穿斩衰服三年呢？这是因为一定要穿最能表示对亡者尊崇的丧服，才能表现出对逝者的最大尊重。

怎样才算是家族的后代呢？只要是同宗的就可以是后代子孙。怎样才算是一个人的后代呢？支子就可以。祖父、父母、妻子、妻子的父母、兄弟、兄弟的儿子和亲子是一样的。继母和亲生母亲一样的。《传》解释说：继母为什么和亲生母亲是一样的呢？因为继母和生母是同一个丈夫。所以孝子不敢区别对待。慈母和亲生母亲是一样的。《传》解释说：慈母是什么人？没有子女的妾和其他妾生的孩子而又失去生母的，父亲命令妾说：“你把他当作你的亲生子来抚养。”又对孩子说：“你把她当作你的亲生母亲来孝敬。”这样，慈母抚养你，你一生都要像亲生母亲一样对待慈母，慈母死后，要像生母一样为她服丧三年。这是因为尊重父命。至于嫡母，她是父亲的正妻，其尊贵是达到顶点的。